这是一个70岁的老年患者，大脑中动脉瘤伴发脑疝颅内血肿，出现中度意识障碍、偏瘫，Hunt分级IV级······

这次手术难度较大，刘主任找老陆打配合，两人在手术台上合作多年，除了对各自技术的信任，更有一种难得的默契，这种默契是成百上千台手术中搭建起来的。

“老刘，这次的病人有点麻烦。”老陆拿着患者的CT。

“是啊，你也看到了，鞍上池、侧裂池明显蛛网膜下出血，颞叶那个地方还有巨大的脑内血肿。”

“最主要的还不是这里，你看，”老陆指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血管造影，“你看大脑中动脉分叉这里的动脉瘤，瘤径较宽不说，和周围的血管都连成一起了，几条主要血管都紧贴瘤体，这手术风险不小啊。”

“所以才找你一起上阵啊，更难的我们也碰过不是，老陆，这患者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风险我已经和家属交代清楚，无论你来不来，我是一定要上台的。”刘主任对患者的这份坚持，贯穿了他数十年的职业生涯。

“好了，老刘，你不必诳我，我既然过来了，就不会推了。”

手术中。

对这位患者，决定用扩大翼点入路大脑中动脉瘤夹闭＋脑内血肿清除术，首先是清除侧裂池部分的巨大脑内血肿，这个步骤很重要。

清除脑内血肿，主要目的是减轻大脑张力，尽早暴露鞍上池、颈动脉池、侧裂池的近端，找到大脑中动脉M1段。

刘主任经验丰富，持刀的手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近几年，刘主任的很多手术在业界都堪称完美。

平时老陆对刘主任无比放心，就是因为这“完美”的技术，今天却有些提心，什么原因他也说不清，可能是源于多年配合养出的本能，老陆没有小视内心的这份不安，多留了个心眼。

刘主任很快清除了一部分血肿，接着切开附着于劲动脉池表面增厚的蛛网膜，清除颈动脉池内的血淋块，进一步释放脑脊液，使大脑张力进一步下降。

侧裂池近端血淋块较多，周围有一些神经的细小分支，刘主任完美的避免了对它们的损伤。

很快，大脑中动脉M1段都暴露出来，既而也找到了动脉瘤的所在。

事情的转变总是出乎意料。

大量鲜红的血液从小小的手术视野中喷溅而出，病人血压急速下降。

刘主任的手停顿了半秒钟，脑中迅速闪过一个词：动脉瘤破裂。

老陆反应更快，拿起仪器吸住动脉瘤的破口，口中不忘发出一长窜的指挥，这种及时且恰当的应对让整个手术室在老刘停顿的半秒后没有陷入混乱，而是做出了最正确最高效的应对。

刘主任回过神来，没时间多说半句话，配合老陆用动脉瘤夹夹住破口近侧的瘤体，暂时止血后再继续分离瘤颈。

手术结束，病人安全返回病床。

“老陆，今天多亏了你，没想到会突然破裂。”刘主任心有余悸。

“老刘，其实今天这台手术一开始我就有些不放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其实一开始我也说不清楚，直到你暴露了动脉瘤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你的手术太追求完美了，清除血肿时，你虽然避免了对粘在瘤体上的血管分支进行了保护，但其实，那里的血块是不必清除的，那些血块对瘤体进行了一个保护，你过于追求完美的手术，反而导致了瘤体破裂。”

“是啊。”刘主任被一言惊醒。

这几年，那些虚名让刘主任在意了起来，特别数次做出“完美手术”后，被碰上神坛的同时，在他的内心里，不自觉的把“完美”作为手术的衡量标准，他不应该忘记的，他和老陆合作最多的手术，不是完美的手术，而是漂亮的手术，手术的效果，病情的控制，预后，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老陆，谢谢你，这是一台漂亮的手术，我从医生涯中最漂亮的手术。”

完美即是不完美，漂亮才是真漂亮，手术是如此，人生，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