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那一记重鞭 ◎潘国武 (本小小说年11月18日在《南宁晚报》刊发,感谢编辑老师) 雷北夫妇打拼十多年后,返回弄团屯。很快,他们家建起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楼房。赶来道贺的亲朋好友,一茬接一茬。雷北的父母,迎来又送往,乐得满脸飞霞,深埋在皱纹里的眼睛,好像小灯笼一样放出光芒。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活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几年后,公路通到屯里。雷北饲养的猪羊鸡鸭,再也不用肩挑人扛,小型货车直接进到家门口。空闲时,老雷夫妇总爱去爬山。他们喜欢在山前那株大树下,静静地坐着。偶尔,他们会抬头望望坳口。 “爸妈不高兴?”雷北的老婆柳薇问道。 “爸妈不高兴。”雷北回答着。 于是,只要能做的事,两个年轻人尽量不让两老插手。 那天夜里,鸡叫头遍后雷北清醒过来。他意外发现,父母的房间里竟然亮着灯:两老坐在床边,不停地抹眼泪……这段时间以来,爸妈的眼睛总是红肿。问哪里不舒服,两老总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雷北知道:父母这是为二十多年的“心事”犯愁。 那天,雷北吃过早餐后,驾车出去了。 雷北历经曲折,最终在县城环城路附近一栋7层高的楼房里,找到韦大炮。上世纪90年代初,韦大炮在县城经营一家建筑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没料,他喝多了跑到酒店居住,半夜被假警察以涉嫌嫖娼为由带走。最终,韦大炮被丢弃在荒山野岭里,身上被扒得最剩下一条三角裤。那一次遭人洗劫之后,韦大炮的生意一落千丈,一蹶不振。 “雷南这小子,工作勤快,动作麻利,有想法,是一个做事讲分寸有主见的人,”韦大炮捋了捋花白的羊须胡子,“当年,很多建筑老板想重金挖走,这小子有眼光,只跟随我。他捞得很多钱,也学到很多技术。” “感谢老韦的关照,雷南是我的亲大哥。”雷北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名贵香烟递上去。韦大炮把那包香烟放到鼻孔嗅了嗅,他的那颗心,突然乐得快要盛不下蜜糖般:“有猪骚味,你小子果然有本事,发迹啦……” 雷北在外折腾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有打探到雷南的消息。 雷北回到弄团屯后不久,噩耗传来:雷南死在省城的江水里了。对于雷南的死,有说跟女人通奸时,被丈夫谋命;有说盗窃被追杀时,雷南性急之下跳进江里;还有说他穷途末路,自行了断…… 老雷夫妇经受不住打击,整天以泪洗面,很快就卧病在床。 就在大家快把雷南忘掉的时候,一辆小轿车沿着泥沙路,疾驰驶进弄团屯。小轿车在雷北的家门口停下来。柳薇从屋里走出来,笑问来人:“你们找谁?”雷北闻声,从窗口探出头来看个究竟,却惊喜地叫了一声:“哥?您……” “雷北,你们都好吗?” 村子里,顿时沸腾起来。老雷夫妇相互搀扶下楼,嘴里不停地叫唤着:“雷南,我的儿子,你可回来了?” “是我,”雷南双膝跪下,给两老嗑了三个响头,“爸,妈,儿子不孝!” “别,别……”老雷老泪纵横。他抖索双手,来回抚摸雷南的头颅,“当年,爸的那一记重鞭打下去,都疼到爸的心坎上了。” “爸,您用鞭抽,儿子从没感觉到疼痛。” “你背着行囊,一上到前山那株大树下,爸就后悔了。那可是你第一次出远门,身上没有一分钱。爸也没有想到,因为那一块地,你的婚姻就没了。当年,就应该优先分配给你,是爸的小心眼犯糊涂呀。” “爸。要不是您当年的那一记重鞭,也许就不会有儿子的今天……” 话还没说完,父子俩早已哭成了泪人。 末了,雷南抹掉眼泪,指着两老介绍给随行的长发女子:“这是爸爸妈妈。” 长发女子点点头,用标准的普通话叫道:“爸,妈。”两个小孩走下车来,他们异口同声喊道:“爷爷,奶奶。”小孩的声音,甜美得让人心醉。老雷夫妇俩眉飞色舞,他们跨上前一步,把两个小孩紧紧地抱在怀里。 雷南转过身来。他握着雷北的手:“老弟,这些年,你在家照顾爸爸妈妈,辛苦了。经过打拼,我在省城同一栋楼里买下三套房子,一套给爸爸妈妈住,一套就留给你们。这是钥匙,你们随时都可以搬去住……” 老雷指着楼上说道:“有。二楼外面这两间房,都配备有电视机和卫生间,我们一直空留着。爸妈就知道,你们有一天总会回来的。”老雷夫妇的心中,像放落一副千斤担子般轻快,心仿佛荡漾在春水里,此时竟然忘记了身上的病痛。 作者潘国武,祖籍河池市都安县菁盛乡,系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广西小小说学会会员,有作品被收入《中国年度作品微型小说》等书、入围第十七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和荣获“()微篇小说金燕子文学作品奖”等。 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http://www.nklmc.com/mbyjg/7733.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