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电影

操我

不是让你来真的

这是一部法国电影的名字

电影里的情景

都是真的

看完我就哑然了

底层的人

被上流人操

同时也被自己的同胞操

完事后

自己收拾摊子

绕开艺术的街道

在黑巷里穿行

法国这样的国家

也有不浪漫的时候

-12-5

向往巴黎

今天,埃菲尔先生不在

他的铁塔成为

巴黎勃起的阴茎

圣男圣女们都去朝圣这个部位

奔向令人神往的国度

我渴望用处女之身进入

先去香榭丽舍大街

当一回茶花女

用塞纳河水

清洗手淫过后的手

再郑重地敲开凯旋门

-10-29

扎西拉姆

你的名字是吉祥女神分发得到的

我看你住在神灵之下手捧信件

那一定不是我想达到的地方

我的家落在最后一行

只求你读完它

技术性

从死亡归来,我们

卖肾,卖心,卖自己

尸解时

一个技术性的动作,人

什么也不是了

-7-25

惯性与裂变

——写给我的十七岁生日

年底,母亲的顺利分娩并未

洗脱为生活悲痛的罪名,我也说过

保存一具十七年的尸体多么不容易,如今

加入的防腐剂过剩,我

充满毒性,怀揣了一次火灾

冬至那天早晨

树是地上的影子,挡住了一间产房

我不打算模仿它们,让别人记住

大风打开一串失去理性的定律

可能是惯性,可能是裂变,也许又成为

一场语言事故的目击者,为受伤的诗句

裹上绷带,拟定病历,切割天真

春天以前,踩着重金属

把体温像牲口一样放走——

一手写下愿望,一手涂掉梦境

就像我有许多个失语者

从九月到十二月一直默不作声追赶火车,跟着

脚下的鹅卵石跑,希望春天以前

疲惫可以变成另一个人

可以被温暖的毛线缠绕成蛹

我便得以安身,得以裂变和长眠

-12底

荒芜之书

小女人的书写习惯回不到从前

繁复,回旋,嫁接

构建的男主人公言辞甚少

爱情没有细枝末节

荒芜紧贴着她的胸部

不具备抒情功能

多少人

害怕碰到那个敏感的平面

那时流行撰写乳腺癌,子宫癌

她一起用到自己的身上

经过一次变革

她的词汇丰富,会无性繁殖

-1-29

思想与动物

那时他们都说

要背叛一切动物的指向性

思考过程

只容许悲观世界

只容许现实主义和电影情节

只容许异性穿梭

现在的我

像个日本人,更像一个德国人

一手拿着民族性,一手拿着

一件淡紫色的女性内衣

厌食症

食物只用来填补灵魂的空虚

我的身体开始落入俗套

双腿出售,手臂转让

大脑质量欠佳,滞销

妄想症、强迫症、失语症

都给予了活期的库存

我用听力网罗到的咳嗽,含有血丝

缺乏最深切的怜悯

我学会的仅是坐在厨房里

告诉人们

我是个没有饱腹感的人

几经周折

终于食不下咽

-7-8

新生活

除了图书馆,大学

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

在夜晚角落

听那些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或者就在长椅上

一男一女在严密的校规里

寻找缝隙

图书馆

我在医学病理书架上

找到了尼采的自传

这该死的疯老头,一开始

就向我示爱

而我只选择

希特勒做情人

如果

我路过

巫昂的春药铺子

尹丽川的街道办事处

翟永明的白夜酒吧

任取一种分身术

痛哭,到达她们每个人

身边,抱着腰

呼唤姐姐

而不是阿姨

-7-30

张小姐

二楼抽烟的女人

顿时让我想到张小姐

在重庆的酒吧里

眼中布满迷茫

是否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我想问张小姐

娱乐场所里的人

是不是都

把胸垂得很低

是不是都像在水边

一样钓鱼

夜晚,各种各样的鱼游进

重庆森林

张开两片鳃呼吸,嘴吐气泡

在剧本的开端

退鳞成人

-10-31

潮骚

冷空气来不及下咽

已被旁人吞食到肺中

他们手持我最干净的器官

走,一起

拜见三岛由纪夫的下身

收集

词语里流出的精液

爱情的门口

那些女式内裤,还

嵌着动荡不安的蕾丝

我爱你,伙计

请相信

我是最贞洁的慰安妇

去乘坐磁悬浮列车

让我抚慰你

做一盘AV甜点

我需要你

一同跑完海岸线的漫长

衣服一件也不用褪去

把人皮穿在表面

去日本

到天空捕捉海鸥

-11-19

慢动作

那些可以用手捧起的失望

和焦油、尼古丁、一氧化碳一样

始终和父亲困在一起

我的父亲渐渐缩紧成老人这个词

形体扩散到了日常生活

土豆、花菜、西红柿

牛奶、鸡蛋、牛肉面

没有顺序地拼凑成了幸福

而他钻研的物理问题已经无足轻重

慢慢地看不见

视力慢慢地比我还要模糊

-3-24

流程副作用

主食:毒瘤,伤疤,溃疡

症状:空虚,无所依靠

治疗与否:否

担保签名:活不过今天

医生盖章:死刑

鉴定:合格尸体

医学院:手术前试用品

结局:因为失去了自己

XX年XX月

判断

余幼幼很内向。错

余幼幼很叛逆。错

余幼幼很忧伤。错

余幼幼很黑暗。错

在你都判断正确的时候

余幼幼很愤怒

推迟

推迟的几天里

我的书页落到了他人手中

声音落到了他人手中

母亲告诉我,这是正常的

在推迟的几天里

那片匀染的红色从口中道出

道出固定的时间,道不出目的地

我遇到的人

总是笑着拿走我身体的一块肉

他们把艺术称为下流,把下流称为艺术

恶劣的词汇伤及生命的本质

不必在意

好在,我的年轻很迟钝

献出青春

并非是卑鄙的作为

-2-3

第一次

这个月不知道醉了多少次

但第一次成为

你骨骼环绕的中心

卸下身上一块肉都会很乐观

你第一次看我哭

变成小女人的模样

直至醉意让我不知道

你是谁

-6-6

贾宏声是谁

用聚光灯和大麻去回忆90年代

贾宏声是谁

年7月5日这天

贾宏声是谁

他们指名道姓的人

究竟是谁

一场剧目阉割一双眼睛

视线像抛物线那样

从楼上坠落

从意识里彻底销毁

贾宏声已死

我不知道他是谁

-7-6

常态

一只蚊子掉进

我未喝完的伏特加

死于当下

它明白少女与酒

并不意味铁锈与青苔

它可以和众多的伙伴一样

乘夜深人静

钻进蚊帐来证明

自己的性别

母蚊子喝血

我饮酒

于此没有差异

离乱的秋天

她可能喝饱了

在我的枕头边睡着

我也尽可能

不去伤害所谓的原则

悲伤面前

我无言对待任何人

以圆桌为友

死掉的木头不会有反应

它硬邦邦的

靠在上面

便泅渡过漫长的黑

-9-7

正方体

当数字成了正方体上的游戏

点数的大小

在于胜负之间

女人的称谓需要保护

每个名字都装在正方体里

像无数滚动的骰子

永无停止的时刻

她们有规则的运动

和遣词造句

小恋情突破了大语境

总有人愿为

她们变站立为爬行

抛开原始措辞

将其著为爱情的大作品

无需膨化剂、色素、香精

也不用丰胸、提臀、收腹

常忘记耍花招

从辞典里抽出溢美之词

用于游戏的收场

女人将自身悬于一场豪赌

输者丧失肉体

胜利者附加肉体

往往终其一生

却还是被当成婊子

-

爸爸来电

爸爸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说敏感时期

不要参加各种集会

不要胡乱写东西

要是我出事了

他跟我妈的工作不保

我对他说生活很美好

每天都一样

封校

周末封校

外出必须签单开假条

不得出去

硬要出去的话

编个幌子也能行

这到底是能出

还是不能出去呢

-10-22

简单排列

我有好的家庭

不见得有好的背景

我有好的父母

不见得他们理解我

我有无数双好鞋

不见得道路就走得顺畅

我有好的朋友

不见得我就不孤独

我有好的性情

不见得可以融入岁月

列举出这些不好

不见得我就悲观

我享受一切的美好

不见得我就美好

-10-31

成长

很害怕,也很矛盾

即使隔着避孕套

也不敢去触碰

我觉得那块橡胶

怎么也装不下两个人的不成熟

我们还是别做吧

不要试图把大腿掰开

母亲听到后会哭的

因为这不像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那么干净

原本那么纯洁

-11-29

匿名地

那儿是安全的

那儿有你雄性的权威

和占有的契机

那儿不只有耳朵

也不只有阴茎

那儿藏着你的梦想、狂语

你的眼睛在那儿轻闭

嘴唇曼妙

舌头微微旋转

那儿有我的双手

还有被修改的触觉

你所想到的那儿

我已经看到了

即使隔着雾

那儿还是在蔓延

直到漫过了我的头顶

-12-3

十字

那人张开嘴

如同一个扩阴器

这绝妙的时刻露出谄媚

像是他品尝过所有的妇科病

他用手取代舌头

用镊子取代器官

他进入后

便判定一个人死亡

判定她们从毁灭走向未来

绞烂她们腹中的肉胎

冲洗她们被污染的子宫

他一刻也不停地搬来十字架

安在自己的胸口

-12-6

倦怠,所以安详

入冬的第一场雪

把我压在床上

附着来意的冰片

用肢体语言告诉我

这一夜有多么的轻狂

疲倦的新年

从窗户爬进来

与我裸露着相拥

反反复复有二十年

及时

且从一而终

我知道,却不明白

肌肤之间的相互比较

谁也不比谁纯白

意味着

回避一场雪

是为不让自己感觉羞愧

-1-2

爱情

她只是不来月经

她只是危险期一个小小的乘客

每到一站

他的爱人就在那儿等着

意外和实际总是擦身而过

好运气像她喜欢的甜品

从来不令她失望

只需耐心一点

子宫膜脱落

她的新生活就

从里面慢慢地滑出来

一样清新

一样带甜

-4-7

附属品

我穿格子衬衣

与你无关

我穿迷你短裙

与你无关

我穿红色高跟鞋

与你无关

我穿黑色丝袜

与你无关

一切装扮

无需在意你的看法

褪去外壳

才注明你的所有权

食品加工厂

哦,亲爱的

吃过早餐我们就去热恋一场

那些生病的牛羊

正在机器流水线上

为我们准备晚餐

黄昏以后

我们就躺在沙发上

喝杯带毒的牛奶

怀念这丰衣足食的生活

别忘了

服下几枚抗生素

别忘了

每次用餐都牵着我的手

-4-15

遇难者

今天是5-12

地震发生第三年

大风

天堂的亡灵

一定乘风而归

回到故乡

感受切肤之痛

他们是否想找回

丢在人间的一块身体

是否想吻一吻

还在土地上

奔跑的亲人们

一定也想看看

他们活着

一辈子都买不起的房子

现在

住满了幸存者

-5-12

生日快乐

在你生日前

我想把子宫涂满奶油

只是现在

涂满灰尘的它

让你哭了吧

很久之前

我就该阻止你

的绿皮火车

将我身体的遗址

一笔带过

车速太快

一晃个昼夜

连一句祝福

都难送达

在我们呼吸

的最后两小时

我还在回忆

你所坐的火车

在那个轰鸣的夜晚

带走了

我的一颗纽扣

它不偏不倚

正好在

心窝

-6-18

头痛法则

此时的雨声

带有浓重的哭腔

我斜在凳子上

看那个

子宫被刮得很薄的女人

一样坐姿不良

什么也不说

我能体会

她与利器接触过的痛楚

只是眼中还有钉子

时不时的对准

那些热恋中的男女

我刚服下

治疗头痛的

甲芬那酸分散片

天气转变

后遗症掐着我

的脖子不放

重新装回去的头盖骨

偶尔会揭露

一种别样

的空洞

我与她曾经

都被手术刀切去过一块肉

我切掉的是毒

而她切掉的是爱

-6-19

他说要把爱情

放在内心的银行

等它慢慢贬值

他总在这个时候

渴望话语权的胜利

不动用生殖器官

便围困她一生一世

抄袭

母亲致电让我给她写首诗

单位要交一篇

歌颂生活歌颂党的原创作品

父母之命不可违

立马操笔

翻开政治历史教科书

书上怎么说

我就怎么写

-7-6

西毒何殇曰

西毒何殇曰:

“女诗人

想走在前列

因为

没有前列腺”

突然想起

一个朋友嘲笑我的诗:

“你是男人呀

怎么还有膀胱”

原来她将

膀胱和前列腺

混淆了

-8-3

医生

看几年前写的诗歌

现在我好像从病人变成了医生

我治好了四处散发的黑暗

思想变得像白大褂那么白净

笑容像个从不生病的人

五脏六腑都掏空了

没心没肺

没有痛觉

-8-7

劳伦斯吼

大岛渚从爪哇岛回日本了

劳伦斯从爪哇岛回英国了

爪哇岛还是爪哇岛

留在年的太平洋

独自过圣诞节

日本鬼子在那里爱上战俘

战俘是男人

来自荷兰、英国

或者是其他欧洲国家

慰安妇也无法突破这种感情

日本鬼子脱去武士道外衣

刀刃上飘落一朵菊

露出坚贞的腹部

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柔和的海风

拍打着脆弱的海岸

吼出久违的快感

-12-14

快乐的馒头

每次经过那家小吃店

我都会停下来

多看几眼

师傅们把精细的面粉

揉成

雪一样的肌肤

他们的手

熟练地

好像在来回抚摸

自己的女人

一会儿

就做出了

乳房的形状

来用餐的食客

摸着白花花的大馒头

直咽口水

好久

都舍不得咬

-12-17

孽缘

我发现

这个世界上

我最爱的那个男人

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完婚

结婚对象

竟然是我妈

-11-17

忏悔书

我写了那么多爱情

却从来没有

相信过

爱情到了最后

都让我变成

老死不相往来

很多男女

仅仅是交换了

生殖器官

便杳无音信

阳关道、独木桥

井水、河水

都不必承前启后

我爱上敌人

爱上无知

爱上杀人凶手

在田野里插了一支钢笔

用语言和庄稼

做了一次天大的爱

有时候我很累

喘着气,也会哭

我尝试从孤独中挖掘

出人性

扯下的却是野兽的腿毛

-1-12

姿势

思念的姿势是躺着的

躺着的姿势

可以是恨

也可以是爱,或是

被引诱的,被强奸的

激情的,死寂的

疼痛的,麻木的

疲倦的,无关的

交易的,阴谋的

勃起的,阳痿的

乱伦的,性虐待的

床上散乱的各种词语

正是梦遗的残留

也是两个人安静地躺着

仅仅是思念

-1-25

人间

我来到人间

从前好像也来过

她在腹腔里安了环

所以我回不去

我听她讲起那枚金属玩意儿

比男人多出的财富

这些年要节省多少买套的钱

她有点沾沾自喜

然后用余光扫了我一眼

我正望着那盆

塑料盆栽

想它会不会开花

纽扣

她从变窄的盆骨中

去取得原谅

解开衬衣

世界落入一枚纽扣之中

她退居到一座城,一间房,一封不死的情书

有时候仅仅是一枚纽扣

老去的总统,烧掉的古兰经

社会-主义单人床上的高潮

每到这时

她朗诵自己的情书

以此确信

自己是一个从未被收获的女人

简陋的卧室受到她的专制

水槽里都是蟑螂和瘟疫

纯白的床单上死过一辆载满儿童的汽车

同时也载着她的胎盘

梦中偏酸性的男人

赠她国旗当被子

然后回到怪异的国度充当路人

一觉醒来

她便决定要和纽扣一起去爱

一起去深居简出

-2-24

给张老太祝寿

张老太到现在都不知道

我十五岁的时候

就抖露了她的私房事儿

乳房塑造成无知的样子

还有一种:

“看什么看,没见过裸体啊”

的见怪不怪的傲气

如今快七十了

我从她的身体上

复制着自己的将来

我比她年轻、活跃

乳房却老气横秋,羞于见人

我肯定活不太长,时不时总要抑郁

肯定没有她的生育强

因为我的后代都要被杀,只能留一个

也肯定没有她放的屁香醇

因为我吃的都很精细,相比之下

屁就太臭了

老太太的身体早已没有了弹性

睡觉时就像蔫气的充气娃娃

可是鸡一打鸣

她又胀鼓鼓地冲向

比太阳还要早起的地方

-3-4

锈挂在锁上

锈挂在锁上

锁挂在门上

门挂在鼻子上

鼻子挂在脸上

脸挂在屁股上

屁股挂在脑袋上

脑袋挂在枪口上

枪说:我不杀你

你把锁打开

取出美女与黄金

-3-4

我长大了

我长大了,可以嘲笑自己

手中的笔戳不死一个坏蛋

可以嘲笑自己是女人

不能随便爆粗口,动手打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挖一个坑将自己埋了

把思想保留在骨灰盒里

传染给不能思考的木头

我长大了,开始嫉恶如仇

面对大是大非

我鄙视小人,鄙视污浊

鄙视在阴沟里翻船的人还自称舵手

我鄙视国界线,缩小了我们的历史

我了解了圈子,鄙视圈子

了解了坛子,鄙视坛子

了解了人性,鄙视人性

我长大了,以前高的都变矮了

神圣的被各种人的手摸来摸去

屁股被摸翘了

平胸摸成了巨乳

肛门摸成了菊花

地位摸高了,名声摸黑了

孩子被摸脏了,耻辱摸没了

政治摸高了,生活被摸得难以企及

我鄙视我自己

在这样的和平年代

不能被一颗子弹解决掉

不能被呐喊的刀刺死

我活着做了一名诗人

在自杀者的面前朗诵赞美生命的诗

而不是伸出手拯救

我鄙视诗人

语言的无能

加大了对身外之物的掠夺

白纸黑字将出卖那些丑陋的身体

任由他们扭动

像蛆虫一样爬满彼此的床

我长大了,母亲要老了

诞生我的房子也旧了

我真想回去睡一睡,感受最初的温暖

仿佛我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我长大了,尾随我而去的人

都变成了我的尾巴

-4-4

你来

先生,你来

小姐,你去

杀猪刀,你来

医生,你去

鳄鱼,你来

食人鱼,你去

大腿,你来

蒙汗药,你去

明胶,你来

硅胶,你去

南海,你来

海岸线,你去

沙尘暴,你来

北京,你去

皇帝,你来

寡妇,你去

杜甫,你来

悟空,你去

那个谁,你来

我,去

-4-10

不死

你要了解我

就必须吃掉我

我割肉给你吃

挖心给你吃

挤奶给你吃

你要像对母亲那样对我

对妻子那样对我

对女儿那样对我

你要像找到了信仰

找到了一个

永远饿不死的工具

-5-9

秘密

医院是白的

医院是黑的

在我看望病人的时候

它是白的

我朋友的脸

和它一样苍白且带着暴雨

医院里竟然有狗

狗来叼走了她的卵巢

叼走了她的囊肿

叼走了她还未成形

的胎儿

狗用舌头舔了舔她的疼痛

狗成了黑的狗

中毒的狗

悲悯而创伤的狗

医院的白和黑

是横亘在手术刀之间的

两个世界

他们相互对立

抖露出彼此的秘密

-5-18

爸爸

爸爸

宣判我死亡吧

这样

我空出来的身体

你正好可以住进去

不需要墓穴

不再有孤独症患者

来娶走我

没有另一个女人

恨我

爸爸

你可以把我制作成

做我的统治者

妈妈也不认识我

我被压在身下

不认识你们

爸爸

梦快醒了

我要睡觉了

二十一岁就要死了

-6-30

无憾

与他见的最后一面

是他去世前

两个月

在我的书房

一个小时

他只向我讲诉了

此生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性经历

对方是同年级同学

刚刚失恋

他们没有谈过

哪怕一天的恋爱

女孩怀着对前男友的眷恋

主动邀他

去开了一间钟点房

并传授他

各种姿势和技巧

弥留之际

他说还有很多梦想

没有实现

死亡面前

十八岁被省略了很多

好在他做了一次

真正的男人

-7-19

我的心开始长肉了

从墙的缝隙里

生长出来

让墙也一起跟着颤抖

犹豫不决

我的心躺在席子上

叫卖自己

请为它留步

请再一次蹂躏它

请在它新长的肉上

烙下最深的耻辱

它回到我的身体时

请遗弃它

-8-3

不着急

人总是要胖的

乳房总是要下垂的

肚子总是要隆起来的

所以我不着急

不着急得到岁月的惩罚

不着急坐到

精神科医生的对面

给他讲述黄体酮如何催促

梅雨成为六月的例假

我不会错过与你相遇

也不曾错过任何一个生理期

即便你坐到我的对面

穿着白大褂

告诉我

爱情是用来治疗的

-6-29

回答

上帝不会回答我

关于他是否是

处男的问题

我有爱人就够了

在嘈杂的工地有

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有

在不清醒的街道有

在稻穗翻滚的田间有

医院有

在与世隔绝的监狱有

在接近地狱的殡仪馆有

在野兽群聚的动物园有

在冷眼旁观的政府大楼有

我的爱人

和切割机、乞丐

小偷、植物、手术刀

铁链、尸体、畜生

没有区别

即使坐在他的旁边

我还是会想念他

他闪着光芒

长出了一对天使的翅膀

像极了

上帝的生殖器

-9-5

感冒

感冒说想认识医生

医院

感冒说想要一剂良方

我就带它去检查

感冒说想要开膛破肚

我就带它去手术

感冒说想卧床不起

我就把骨头打断

感冒说想抛尸野外

我就朝外三环逃离

感冒说想约见上帝

我拉了大便

快看

这是上帝头上的光环

感冒去世了

我双手拥抱了自己

-12-7

天大寒

一觉醒来

酸菜鱼馊了

感冒产生了抗体

有人在东大街的门牌

上钻孔

换了一个崭新的

日子就是这样

被换来换去

我把鱼汤倒了

换了件衣服出门

到医院

把药品清单

退给上帝

-1-20

动物园

对男人来说

一座城市可以没有

酒吧、妓院和桑拿房

但一定要有动物园

一直以来

男人小于女人

小于她们的心理年龄

小于生育

当男人大于女人的时候

是他们在保护自卑感

我不能成为所有的女人

但我可以成为所有女人善意的温情

住进动物园——

一个采集自尊心的笼子

从自己的体内剥离出

狮子的心脏,它是权利

熊的心脏,它是凶猛

狐狸的心脏,它是圆滑

秃鹫的心脏,它是野心

老虎的心脏,它是霸权

蛇的心脏,它是冷血

在七寸的地方

必定有女子的手指

在温柔地拨弄

她们采集了自己的生命

在动物园

观赏性就是牺牲性

男人的无知、笑意和顽皮

以及被女人带进笼子

的性格和本能

都正在复制给笼子以外的人

只有当你是孩子的时候

才会感觉动物的天真

那可能是人类最后的表情

也可能是一丝歉意

-6-18

你我

天空醒了

云睡了

枪醒了

爱情睡了

我只是有点儿

灵魂紧张

皮肉松弛

现在不是大拇指

擦去了下眼线

就可以抽身

不是五个指头

拨动皱纹

就可以为死去的你

松松土

其实我爱暴力

胜过于爱你

-3-21

失眠的人如何取悦自己

朋友说我有轻度抑郁

我才不在乎

我心理年龄44岁

并且保证失眠的时候

绝对不会手淫

让自己疲劳不堪

男人才喜欢把自己累成狗

好像行完成人礼

然后呼啦呼啦睡大觉

前提是每一个人

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孤独

爱情和悲剧

都离开了我们

-8-6

无产者全部脱销

今夜,无产者

全部脱销

他们消失在

缓慢的下班人潮中

女工人的屁股上长出了棉花

男保安的眼睛里

掉出了钉子

他们走进老板的入账单

和女秘书的丝袜很像

我无缘无故地就悲观起来

或许是因为我

长得不像女秘书

脚上的皮鞋

已经布满了污泥

我在想等会儿

它是否会长出一朵莲花

-10-23

剩下

我被剩在了这座城市

她们都回去了

我被剩下

户口本没有剩下

它依然打印着米粒大小的字体

那是她们要去的地方

我被剩下

我是多余的

头发多余所以剪掉

眼睛多余所以失眠

爱情多余所以

床空着

我被剩下

脸露在外面

潮湿的阴道躲了起来

我羞于承认

而先遗弃自己

脸剩下了

躲也躲不过

老了的样子

无人抚摸的皮肤

和我

一同被剩下

还有剩下的唇

它吻了一列即将开走的火车

火车开走以后

语言都剩在了喉咙里

-10-31

借一颗头

借一个脖子

把我的脑袋架在上面

如果仍未达到疯狂或萎靡

那就再借一颗头

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和这颗头并无排异性

但同时宣判了

彼此的虚无

我和这颗头都进入了

现实的圈套

多面猥琐

一面佛心

拥有这颗头的人

我想借你脖子上的

我的那颗头

我想借你的舌头

把假话卷起来

塞进我的头

那里同时塞进过粮食

和男人的嘴唇

但那里绝不存在生命

也没有过爱情

-11-14

隔壁

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差

声音总是漫过来

一对情侣住在我的隔壁

和我一样年轻

到了晚上,他们的

谈话就会来撬开我的天灵盖:

“你该把胡子种到月亮上”

“我爱你亲爱的”

“你该把脚气塞进袜子里”

“快吻我亲爱的”

“我想把你扔出窗外”

“我想进入亲爱的”

在孤寂而又漫长的冬夜

加上失眠

我的境况比一名听众

略显悲哀

-12-10

冬至日

生日这天

我在想象的蛋糕上切了

东三环一角

把城市的灯光

当成蜡烛的火焰

因为吹不灭

所有的愿望注定

难以成真

-12-22

李白的洛丽塔

雨打湿了江油

天太黑

但遇见了太白

少女如果失了身

定是路太滑

踩在仙人的胡渣上行走

从雕像的正面

绕到背面

酒太浓

便做酒的叛徒

诗太邪

便做诗的奸细

诗人太聪明

便做诗人的敌人

我如临大敌

不敢吭声

全身被幻想洗劫一空

-3-27

白日梦

你喝了清晨阳光中溢出的奶水

摸了月亮的乳房

娶了拖拉机驶过的那条小路

为何还不

盛满美酒来看我

我多想嫁给一张喝奶的嘴

一双摸乳的手

一条被男人压弯的路

我想喝酒喝到不省人事

孤注一掷

用灵魂

交换一场婚姻

-4-12

我躺下是一个女人

我躺下是一个女人

站起来

是男人的一条腿

我天生残疾

永远走在爱情的后面

我躺下是一个男人

站起来

是女人的半边乳房

里面盛满月光

和爱一个人的体力

月光很白

白得看不见吻在哪里

爱一个人很用力

用力到岁月在身体中变形

我躺下的时候很痛

站着的时候

很焦虑

-5-2

贫穷

——致W、D、R等人

因为贫穷

我们把过剩的精力

都用来将天空抠一个窟窿

接住窟窿里掉下的黑暗

来使自己茫然

围着餐桌

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素食

那些沾了荤腥的碗筷

与我们的生理反应格格不入

理想主义跳到了桌下

捡拾酒瓶和烟头

手和脚难以曲成轮子

跟不上速度

也拖延不了性命

除了写诗、唱歌、画画

我们一无是处

在画布上种植大麻

喉咙里引爆炸药

都不如在生活中牺牲

来得果敢而猛烈

男人女人都成了做爱的工具

恋爱不过是怀孕的途径

在感觉不够绝望的时候自慰

从土里仰望

月亮这个时有时无的情人

所有的房子都是别人的

我们只在籍贯一栏有家可归

灵魂挤在一起分不清好坏

不停地失败

不停地沦为诗人、歌手和画家

在精神深处无数次想死

但因为贫穷

我们没钱去死

-6-8

还债

上帝欠我的

折合成时间还给我

是23年

加上利息

导致我心理年龄44岁

比母亲的真实年龄只小三岁

离绝经还剩几年

据说派发给每个女人

的卵子都是固定的

每个月都要还一颗回去

这一切都属于上帝

我们扯平了

准确的说

我的实际年龄是23岁

除了还债

其他事情都很无聊

-7-13

香樟树下

香樟树下

一个男人在

对着树干手淫

这一幕恰好被我撞见

几天前

他身着复古夹克

大头皮鞋

戴一副墨镜

坐在这棵树下抽烟

至少那一刻

我想再次碰到他

-11-1

生病

地毯上有很多皮屑

四月进行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日子

将消失在吸尘器里

发肤之痒

脑袋的漏洞

装修公司概不负责

电钻和榔头在梦里拆分

爱人的构造

你就要离开了

这是药物难以控制的

无数胶囊让人看起来

特别的滑稽

你走了

我一个人生病

戒烟

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什么

什么也没夹着

我在做梦

梦里好像夹着

马路中央的双实线

我开着车

被交警拦下来

我不慌不忙地

掏出打火机

把双实线点燃了

站台

八月初的风是偏于无知的,提前到达

切断一条铁路的咽喉,我们的滞留

显得窄小,部分景物

被塑造崩裂

在关于方向的围堵下,冷漠、辱骂、自私

徘徊后也上了车

存放人品的站台

以某种缺失和局部破损

而继续存在

老了一点

与前几年相比

我确实老了一点

老了一点

手伸进米缸或者裤裆

都不再发抖

前几年

还有些仪式感

对生活充满敬畏

对爱情抱有幻想

小心翼翼地希望

淘米水浸泡过的手

有世俗的光泽

碰过的男人

将成为我的丈夫

再过几年

也许会觉得现在

还很年轻

手不算粗糙

隐约有点妻子的模样

偷吃

柿子可以吃了

冻裂的口子渗出了

偷吃女人的乳汁

你不爱她

她就不甜

你若爬到树上

树干便像肉一样软

你若摘下一颗

它就是你的女人

你若是女人

请任意

偷吃

太冷了,太冷了

连阳光都像是给冬天下的猛药

却也治不好身上的鸡皮疙瘩

因为冷而感到羞愧的性生活失去了

坦荡相对的勇气

室内和室外的矛盾

出现温差

太冷了

所以就不表白了

哈一口气你人就不见了

进到屋里喝杯热茶

任意事物都无所谓失去

-11-30

气味

你来了又走

这么累

做了别人的鼻子

闻到什么发酸的事情

无缘无故就哭了

让人心疼

你说不出哭的原因

更让人心疼

气味像你一样飘来散去

我什么也闻不到

站在一颗银杏树下

默默反省

-12-13

致命的神经

他在头顶安了避雷针

我们就认为多巴胺是足够的

且不会在暴雨的天气陷入抑郁

做一个有怪癖的人

我们就认为他是痴情的

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多好

雨天不打伞

还能一起愉快地玩耍

避雷针能保护我们

在生气的时候

既淋雨又保持着天真

-1-10

半个人

79

什么时候

打一个喷嚏

就可以把脑浆

喷出来

90

今晚的星星

全都没有插电

99

到失踪人口名单里

住一住

带上电话

与亲友保持联系

带上丈夫

生一堆小孩

戈多在树下

打着盘腿等我

我没有去

一只兔子去了

高脚杯

斟满花露水

干杯吧,干杯吧

只有欢乐,没有痛痒

如果有人拿枪

对准我的太阳穴

逼迫我和喜欢的人

在一起

该是有多好

地球这么不安全

不如我们回家吧

你去买票

我到王太婆那儿

吃碗凉面等你

如果有人说:

“我有一条祖传的染色体

想送给你”

该怎么回答好呢

外星人要和她XXOO

对于外星人来说

她也是外星人

外星人和外星人XXOO

没有谁吃亏

刀子在脖子上打磨很久

终于变锋利了

这样真好

你有一副好脖子

我有一把好刀

她的肚子鼓得

令人伤心

她还没有家

为什么要把自己

变成别人的家

头发抓住风

不松手

它们终有一个

要输给

肚子饿了

头发长到

可以把自己勒死

的程度最美

吃废书废报

吃旧家电

吃老去的爸爸妈妈

好吃不过如此

书中的遣词造句

再明显不过

就是要把人绑架

到没有诗歌

只有番茄炒蛋的地方

没有适合的人以及

适合的鞋子

陪我一起度过

没有性欲的春天和

瘫痪的冬天

雨靴就是

用来盛雨水的

不然池塘的水就会

多得溢出来

持续了几次

蒜香味的性高潮

他变成了一个

热爱生活的男人

掏耳朵

掏出了水饺

伴着小雨的夜晚

吃得饱饱的

酱油装满了耳朵

送我水果的人

谢谢你

很甜

有一半来不及吃

已腐烂

不管你们在哪个季节

反正我很冷

分享一根从机器上

掉下来的指头

它很乖

一动不动

余幼幼

诗人肖像

余幼幼,年生于四川,知名青年诗人。著有诗集《7年》《我为诱饵》。

词与物

悬空的圣殿

封面

九口走召

文字编辑

丁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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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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